凌霜

十二

 

“诸位！”赫拉打断了底下众神的喧哗。现在这个时候需要有一个领头的人来提出一个建议。而赫拉，似乎成了最佳的人选。众神们看着赫拉，有的人眼中是怜悯，有的是玩味，是看戏。他们很是感兴趣，这种情况下，被神王置之不理的神后会有怎样的表现。有些小人更是隐于其中，预备好天界一旦有任何不和谐就可以兴风作浪。

 

赫拉很清楚，现在的自己不能怜影自叹，不能晃了自己的阵脚。现在的她应该站出来。自从那一日和宙斯闹翻以后，赫拉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她把自己埋在被褥中，谁也不想见。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婚姻之路如此地坎坷。从那一年嫁给宙斯之后，自己就很少在他们共同的神殿中见过宙斯。他总是与外面的人花边不断。就连她怀了他们的孩子也不见他收敛。赫拉明知道他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可是却仍然忍不住爱上了他。

 

越爱也就越恨。

 

赫拉憎恨他的无情和冷淡。但是又仍奢望着有朝一日他可以回头关心起自己来。所以她开始背着宙斯动用自己身为神后的力量和权力，去把宙斯的情人一一铲除。

 

所以她知道，这次宙斯对修普诺斯的用情是多么的深。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输给一个男人。她咽不下这口气。身为神后，她就要夺回属于她的男人！

 

赫拉清了清喉咙，她面带微笑地看着神祗们。“诸位不必紧张。神王陛下只是一时被这个狐狸精迷惑了神智。诸位都知道修普诺斯是司睡眠的神，可以轻易地催眠别人。宙斯也不例外。现如今他虽然牵动着神王的一举一动，但是在众多神祗们的视线下，他不敢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她满意地看着下面的人都纷纷停下了别的动作，转过来看着她。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进谏。不用担心神王陛下的怒火。这点我会处理的。作为神后，作为奥林匹斯山统治者的正室，我有这个责任把神王从不归的路上拉回来。你们放心，修普诺斯难成大器。我可以保证，不出三日，你们的陛下就会回复正常。只是…”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在座的大臣：“我需要你们帮一个小忙。”

 

大多数的人还是希望能过安逸的生活的，自然不会希望看到奥林匹斯又燃战火的样子。所以自然是力挺赫拉。

 

“神后殿下。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绝不会让修普诺斯这种佞臣扰乱了奥林匹斯的正常治理的。”

 

“对！修普诺斯这种男宠也配勾引陛下么？！”

 

不知是谁开始的起哄，站在下面的人开始统一了口径。所有的人都举起酒杯，为这共同的目标干杯。

 

非常好，赫拉以酒杯挡住自己的笑。她倒要看看，当所有的人都反对的时候，宙斯该怎么处理。

 

 

有了赫拉的支持，几乎所有的神祗这几日就在拼死地进谏。宙斯恼火丢开手中的奏文。以前纷乱的文件都被这统一的谏言所替代。几乎所有的政文都是反对他和修普诺斯交往的。宙斯生怕修普诺斯看了有想法，把这些都搬到了偏殿。

 

他闭上眼揉着自己的额角。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打算搭理他们。从来都没有人能左右他宙斯的想法！

 

一双手从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带着宙斯喜爱的淡淡的清香。

 

“修普？”宙斯叹了口气，把摊开的文件压到别的卷宗的下面。

 

“陛下，你该休息了。”修普诺斯松开自己的手坐到宙斯的身边：“你的眼睛都红了。”

 

“我没事。”宙斯安慰道，他可不愿意修普诺斯为着他愁容满面。

 

修普诺斯好奇地想要翻开宙斯压着的文件：“是什么事把你弄的这么憔悴？”

 

不能！不能被修普看到。这么想的宙斯一把按住了卷宗，他急着让修普诺斯离开这里，甚至急促地道：“什么都需要给你过目么？”

 

修普诺斯伸出的手一僵，他垂下眸子把手伸了回来，局促地捏住了自己的袖子。“臣只是…想要为陛下分担些…”他有些无力，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

 

“修普。”宙斯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一把环过修普诺斯，把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腰腹上。“修普，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你太烦心。”

 

修普诺斯淡淡地道：“没关系，本来臣就不该管得太多…”他挣脱宙斯的怀抱：“臣先告退了。”

 

“修普！！！”宙斯懊恼不已，他为什么要对着修普发脾气呢？他想要出门去追，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那人，正是赫拉。

 

“你来干什么。”宙斯顿时拉下了脸。自从和她吵开了以后，自己就不太想再见到赫拉。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却又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带着一脸笑容。宙斯不明白她到底想要怎么样。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神王陛下。”

 

“请便吧。”宙斯让行，自己转身回到屋内。

 

“我这次来，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赫拉也不生疏，径自找了一张靠椅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地点明了来意。

 

“那你也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宙斯反击道“我是奥林匹斯的神王，我想要做什么，还没有人能阻拦我！”

 

“啪啪啪啪”这次赫拉并没有对宙斯的无理动怒。她甚至拍起了手。“没错，你是奥林匹斯的王。所以你最好记得！你，是奥林匹斯的支持。”赫拉顿了顿：“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个天界有多少人心理面是不满你统治的。宙斯你虽然很有实力，我承认，别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想没有想过，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那一群人呢？敌人也可以结盟。人心一旦涣散你拿什么再聚集起来？”

 

宙斯不语。赫拉说的，的确是事实。

 

“这些天大臣们的反响很热烈，我不知道你公然公布你和修普诺斯的关系是为了向我耀武扬威还是怎么样，但是我要你知道，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神族的安逸和平衡。你已经给他们播下了不安的种子，试问这样的一个不顾他的族人的王，又有什么资格成为王呢？我知道你有负担、有压力、有委屈。我也有，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意味着牺牲。我们能有选择么？”

 

赫拉没有打算逗留太久，她说完便直接起身，“你想想母亲当年在推翻父亲时说的话吧，你想想在拥戴你为王的时候你对众神做的保证吧。”

 

她留下宙斯一个人陷在座位里长久地思索着。这天秤究竟怎样才能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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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宙斯都把自己锁在偏殿里，无论是批改公文，还是休息就寝都在那里，只留下修普诺斯一人。对于他突然变得冷淡的原因，聪明的修普诺斯又怎会不明白？的确，身为神王，他背负着不少的压力，人们都以为身居高位者无所不能，又怎了解许多平凡人能做的事，身为一国之君却会因为太多的顾虑与苦衷，反而处处受着束缚？如果他只是个平凡小神，就算他爱与谁一起，别人也不会怎么过问，可是，他现在身为奥林匹斯之主，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界的兴衰存亡。自己与他的爱情跟大局相比，只是微不足道而已，他又怎能为了私情牺牲大局，放弃神王之位？

 

要在自己和王位中选择其一，的确是个甚为艰难的决定，试问谁能真的做到要爱人不要江山？现实是残酷的，那些轰轰烈烈，不顾后果的爱情，也是只有在故事里出现的情节吧！虽然自己真的很爱他，可是修普诺斯从没奢想，也从没希望他为自己放弃王位，作为一个君王，又怎可以这样不负责任？作为爱他的人，自己又怎能让他为自己受尽世人唾骂？

 

所以，即使他疏远自己，修普诺斯也没有责怪他，他很清楚，他并不是存心想伤害，一切都只是为势所逼，逼不得已罢了。身为神王，他背负的实在太重，也实在有太多的无奈！

 

其实，自己一早已知道跟他开始是错的，他早已有了妻室，而且他们的爱情是这天界所不能容许的。他本想要拒绝，要推开，可是，最终还是禁不住爱情的诱惑。他真的太爱他了，以致令自己的理智都失去了。

 

如今已弄至无可挽救的田地，他并不想他为自己感到为难，若自己的存在会为他造成麻烦的话，他会甘心情愿从此消失。

 

这几天宙斯都不在自己身边，身为睡神，拥有催眠能力的他，当然能轻易摆脱那些侍从和其他神祇，并没遇上什么阻碍，他便离开了奥林匹斯，向他的目的地──冥界步去。

 

这也是他唯一可去的地方吧！这天下之大，全都是宙斯的掌控范围，就只有冥界，只有去到冥王哈迪斯管辖的冥界，才能完全跟奥林匹斯脱离关系。达拿都斯已说过，只要自己想离开宙斯的话，无时无刻都会欢迎他去冥界的，而且，那位冥王陛下和达拿的关系很好，上次更愿意为了自己跟特意来找宙斯，他应该会愿意收留自己的。

 

达拿都斯见到哥哥来了，激动的立即飞奔过来，给了他一个牢牢的拥抱，本来兄弟重逢是值得高兴的，可是他一想到，哥哥肯定是因为在奥林匹斯待不下去才会前来，以为那混蛋宙斯欺负他了，不禁咬牙切齿：”修普，是不是那个宙斯对你不好了？告诉我他怎样欺负你了！我和哈迪斯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这个弟弟怎么还是那样妄妄撞撞，冲动任性的？不过，知道他是出于关心自己的好意，修普诺斯也是感到一阵温暖，他笑着答道：”不是他欺负我，他一直对我很好的，只是…＂他欲言又止：”只是…我已再不能留在那个地方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一下子，达拿都斯可好奇了，上次自己想接他回来，他看来不依不舍，很希望留在那儿，现在也不是宙斯对他不好，为什么会突然想着离开呢？

 

“没错，修普诺斯，你和达拿是兄弟，留在这里当然不是问题，只是，你这样突然离开，宙斯会怎么想呢？＂坐在皇座上的哈迪斯也开了口。

 

虽然自己与宙斯的事情有点难于启齿，可是眼前的是自己的弟弟，还有愿意收留自己的恩人，修普诺斯觉得不应有什么隐瞒，于是坦白的把所有事情道出，包括了他和宙斯的那段不为别人所容的爱情。

 

听到他与宙斯的爱情，达拿都斯惊讶不已，他怎会想到，自己的哥哥会爱上那个出名用情不专的花心大混蛋？这个混蛋到底有什么好啊？会令向来不易动情的哥哥死心塌地？但听着修普的形容，他看来今次是认真的，而且他还为修普做了这么多，令达拿都斯对他稍稍改观。

 

对比达拿都斯的震惊，哈迪斯却显得气定神闲，其实他从上次听到的，宙斯对修普诺斯的种种善待，早已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了，也知道他已对这位睡神动了情，只是，他可没想到，他这个到处留情的弟弟，今次竟然也会浪子回头起来，看来，修普诺斯的魅力和影响力可真不少呢！

 

“修普，你怎可以为了那些无谓人等的闲言闲语，放弃自己的幸福啊？＂达拿都斯替他不值说道：“你们既然真心爱着对方，那些流言蜚语根本算不上什么！再说，那家伙不是神王吗？他喜欢跟谁一起，其他人有什么资格去管？＂

 

“就是因为他是神王，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修普诺斯摇了摇头：”王位与爱情并不能并存，对比起奥林匹斯，我们的私情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修普诺斯说得很对，只能在王位和爱情中选择其一，那的确十分为难的。＂同样身为帝王，哈迪斯比达拿都斯更明白宙斯的苦处：“不过，能够为大局着想，宁愿自己牺牲退出，这一份气量和忍让，修普诺斯，朕实在非常欣赏。你放心留在冥界吧！朕始终是他的兄长，他不敢在冥界乱来的。＂

 

“谢谢冥王陛下。＂修普诺斯单膝跪在地上恭敬行礼：“从今天起，修普诺斯愿意为冥界尽心效忠，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