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十七

知道救了自己的人就是梦萦魂牵的无忌哥哥时，杨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离开这里。

即使他已想起来了，却仍装作素不相识。若他仍是从前充满活力，能为张无忌带来希望与支持的杨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跟他相认。然而，现在的杨逍却只是个失去了眼睛，身体也千疮百孔，就连自己都会嫌弃的人，凭什么留在他身边？

他看不见，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要离开并不容易，可是，由于这段日子都倾尽心力照顾他，张无忌和范遥都睡得昏昏沉沉，他趁此离开了。

他重伤未愈，双腿只是能勉强行走而已，才走了几步已是气喘吁吁。他艰难的扶着墙壁，用尽气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踉跄行走。外面正下着雪，他只穿着单衫薄衣，不禁打了几个冷颤，尽量蜷缩着身体，给自己一点点温暖。寒气如刀刃刺入肺部，胸口一阵阵剧痛，他猛地咳嗽着，衣襟再次染成了鲜红。

大雪纷飞的街上行人稀少，几个寥寥可数的路人见他跌跌撞撞的摸索着走着，只是冷冷旁观，没有人上前搀扶，更没有人帮他一把。短短一段路已耗尽了他所有体力，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倒了在雪地上。

他抽了一口凉气，咬紧牙关挣扎着爬着，每爬一步，身上本已恢复了一点的伤口撕裂着，纯白的雪地上染上了片片红花。

“无忌哥哥…” 脑里又浮现着青年那暖若春风的微笑，他在向他挥手，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小团子，快来吧！无忌在这儿等你！”

他想向他爬去，努力向他爬去，却突然像触电一般停下了。

“哥哥，我是个瞎子，已再不是你的小团子了…”

有谁会明白，最爱的人就在身边，自己却早已变了，不再是他爱的那个人的痛苦？

他们曾立下约定，要变得更强大，在再次见面时，他会是出色的侠客，自己也会为国效命不负父母期望，可是现在，那个曾经美好的自己，已完完全全粉碎了。

无忌哥哥爱着的，是那个纯真的笑着，充满才情，开朗活泼的小团子，而不是现在心里只有仇恨，只有灰暗，再没有半点光明的杨逍。

“无忌哥哥，对不起…”期盼了那么久，他们终于能够相见了，然而可笑的是，自己已不知如何面对他。

如果让无忌哥哥知道他已变成个没有丁点用处，画画不了，连照顾自己都很困难，永远只有依靠别人而活的废人，一定会很失望吧！

他宁可他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小团子，又或是，他与他干脆不要相遇。

他宁可在无忌哥哥心中留着的，永远都是有着他喜欢的模样的小团子。

一行行泪水混杂着鲜血滑过了脸颊，一点点淌在地上。

他已无力再走下去了，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没用，连离开的气力都没有？

或许，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当张无忌找到杨逍时，他已差不多被雪活埋，全身都已冻僵了。

若不是看到雪地上那点点令他心疼得窒息的血渍，他的小团子就要命丧于大雪之中了。

“小团子，小团子…”张无忌把他没有半点温度的身体拥进怀里，只愿自己的体温能令他再次温暖起来。

此时杨逍冷得昏昏沉沉，意识迷糊，口里却喃喃说道： “无忌哥哥…我是个…瞎子…不再是…你的小团子了…”

张无忌闻言猛地一颤，原来，他早已想起自己了，只是一直不愿相认而已。

“傻团子！笨团子！真的笨死了…”张无忌怜惜的把他搂进怀里，心疼的泪水夺眶而出： “谁说你不是我的小团子了？你永远都是！无论你没了眼睛，还是没了手脚，就算你面目全非，你永远都是我爱着的小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