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九

 

夜幕降臨，幽冥總壇裡的人們都已就寢休息，只是潘多拉仍呆站在院子裡，神色凝重．

 

想到希帕斯終於得償所願，能再與塔那都斯重聚，潘多拉也為他感到高興；可是一想起兩人含情脈脈的依偎著對方，親熱地擁在一起的情景時，心卻又酸溜溜的十分難受．

 

而比心酸更難受的，是擔憂．

 

今夜，希帕斯將會進行組織委派他的第一個任務．

 

雖然平日訓練有數，可實戰經驗畢竟不同，儘管希帕斯向來處事緊慎，頭腦冷靜，可是頭一次殺人，也總會緊張失措．

 

怕他會下不了手，怕他會出什麼差錯，怕他會遇險受傷．

 

若然可以，她真的想和他一起去，即使幫不上忙，至少，自己能在他身邊，不用這樣獨自擔心．

 

然而，她心裡清楚幽冥的規矩，她不會獲准同行．

 

“怎麼了？在擔心希帕斯吧！”後面響起了一把聲音，她回頭細看，哈迪斯正站在自己身後．“當天的比試你也親眼可見，他的實力，已淩駕幽冥的三巨頭了，以他現在的功夫，去執行這個任務絕對是勝任有餘．”

 

潘多拉當然記得當天比試的情況，憑著不懈的努力和優厚的天賦，希帕斯在幽冥裡可說是出類拔萃，眾人早就猜想他定必勝劵在握，可誰也想不到他會勝得如此清脆利落，猶記得第一次比試時，他帶上的是殺傷力較大的軟劍，可今次用的卻只是一根竹簫，人們都以為他未免過於自信，然而事實卻證明單以竹簫對敵已是綽綽有餘．比試才剛開始，只消一瞬，在電光火石間，人們還沒來得及看到發生的事情時，他已一躍而起，揮動竹簫，竹簫的攻擊如雨點般落在對手身上，點了各大穴道，對手連一點還擊之力也沒有．

 

當然，以武功而論，潘多拉並不用擔心，即使事敗也能憑那出色的輕功逃脫，而且他出手快且準確，就只是略嫌欠缺狠勁．

 

“大人，這並非屬下所慮，屬下所擔心的，只是怕他下不了手罷了．”潘多拉想了一會答道：“他雖然具備了當殺手的種種條件，冷靜，果斷，聰明，武功高強，可卻獨欠了最重要的東西．．．”

 

“是狠心，對吧？”哈迪斯接著說了下去：“你擔心的，是他的心太軟，太善良，下不了手？”

 

“畢竟是第一次出任務，即使辦得不好，也請大人體諒他，多給他機會好嗎？”

 

“潘多拉，你未免太小看他了．”哈迪斯笑著答道：“我有信心，我的眼光不會有錯，他定會順利完成的．沒錯，他的心是軟，可是卻有一個人可令這徹底改變．”

 

潘多拉聽罷不禁黯然，的確，為了塔那都斯，他可以付出一切．因為，在他心裡，塔那都斯比一切都更重要．

 

包括了他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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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兄弟間向來沒有秘密，可今次修普諾斯卻始終無法坦白．

 

關於他一直所做的工作，他只是略為解釋，那位大人是朝廷中的大官，看中了他的才能，於是邀請他替其工作，因為工作負擔很重，往往會做得廢寢忘餐，為了怕塔那都斯擔心，才一直不肯告訴他，可現在一切已成過去，他們可以過回一些平常生活了．

 

塔那都斯聽著，看來相信了他所說一切，只要是修普諾斯說的，他都會深信不疑．

 

每次想起隱暪著他，甚至要刻意把武功掩飾起來，不讓他知道幽冥的一切，修普諾斯都於心不安，可是，他卻不得不繼續撒謊，他不想塔那捲進幽冥的事情裡，更不想塔那知道他是個殺人如麻的人，不想讓他認為他得到的藥物治療，全是靠犧牲別人的性命換來的．

 

在塔那都斯面前，他事事小心注意，害怕會露出馬腳，連在自己最深愛，最信任的人面前尚且需要如此，這樣活著，修普諾斯真的覺得很累很累．

 

口裡雖跟塔那都斯說一切已是過去，可他心裡明白，現在才是開始．

 

自己現在仍算是潔淨的雙手，很快便會沾滿鮮血．

 

他實在不想這樣，可是，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待到夜深，塔那都斯已沉沉睡著時，他輕手輕腳的起了身，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以他現在的輕功，要趁塔那都斯睡著時悄悄出去，在天亮前完成任務並趕回來，應該也問題不大．

 

他穿起了夜行衣，戴上了面具，遮蓋好一頭金髮，便施展輕功，快速向著今次目標的官邸走去．

 

今次的目標，是一個朝廷出了名的貪官，雖然百姓都對他恨之入骨，可由於他是當日助皇上登上皇位的功臣之兒子，即使怎樣貪腐，皇上也不會追究，百姓們也無計可施，只能讓他繼續仗著狐假虎威，貪污斂財．

 

其實，今次的目標是哈迪斯特意安排，殺掉這樣的貪官污吏，可說是為民除害，並不會給修普諾斯太大的罪疚感，對於首次出任務的他而言，應該算是輕易下手了．

 

也因為這樣，修普諾斯充滿信心，自己定能不負大人所望，順利完成任務．

 

在下手前幾晚，他已來視察過，掌握了地勢與守衛換更等等情況，當然，以他的武功，要硬闖入去也並非不可，可是他的目標就只有貪官一人，他絕不想傷及無辜．

 

輕輕躍上府第的高牆，刻意避過守衛的視線，很順利的潛了進去貪官房間，那貪官正準備就寢，見修普諾斯持劍進來，嚇得大驚失色，想高聲呼救，卻感到修普諾斯的劍已駕在頸脖之上不敢作聲．

 

“這．．．這位大爺．．．你到底想要什麼．．．”貪官已嚇得聲音顫抖：“我什麼．．．也可以給你．．．你要多少銀兩．．．儘管開聲．．．只要不要殺我．．．要多少都可以．．．”

 

“我不需要你的錢．”修普諾斯冷哼一聲：“我要的，是你的命．”

 

修普諾斯語音剛落，劍已刺破了頸項的肌膚，只要再刺深一點，便能割破他的喉頭．

 

那貪官嚇得臉青唇白，以為自己死定時，卻感到修普諾斯的劍竟然停了下來，再看看修普諾斯握劍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即使對方是死有餘辜的惡棍，一向討厭殺戳的他，始終仍是無法下手．

 

那是活生生的一條性命啊！

 

他怎可以下手？

 

稍一遲疑，那貪官已想呼救，卻被修普諾斯飛快掩住了口．

 

“你敢作聲，我立即殺了你！”修普諾斯厲聲說道．

 

心裡滿是矛盾：要下殺手嗎？還是要放過他？

 

殺了他，自己會良心不安；不殺他，又怎向哈迪斯大人交代？

 

若然激怒了哈迪斯大人，不僅自己會性命不保，連塔那也會．．．

 

想起塔那都斯受寒毒折磨的痛苦時，修普諾斯的心也隨之劇痛．

 

不！為了塔那都斯，他不可以放過此人！

 

就算生命會從此被鮮血玷污，就算一生要忍受被罪疚懲罰，他也要堅持下去．

 

他合上雙眼，劍狠狠的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