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十二

 

救人要紧，张无忌赶紧替杨逍疗伤。

 

之前，他内心仍十分矛盾，既希望这个少年就是他深爱的小团子，但又同时反而希望小团子已死，不会这样受尽折磨，可是，在疗伤的过程中，他却不断祈求这少年是另有其人，他宁可他的小团子已经死了。

 

尽管已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一个奴隶定必受了不少虐待，可在看到杨逍那体无完肤的身躯时，眼眶还是不禁红了，心也像是快要窒息般的难受。他从没想过，一个人被重伤折磨至此，竟可以苦苦支撑了三年。不只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肉，五脏六腑也严重受损，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濒死边缘挣扎求全，那顽强的求生意志实在令人惊叹，就如范遥所说，若非为了那个对他极为重要的人，他早已受不住放弃了。

 

而在逃走不遂被捉会去后，双眼更被狠毒的生生挖了出来，身上一些骨头也碎裂了，懂得医理的张无忌很清楚，这种极度的剧痛，已远远超出了一个人的承受范围 ，当想象到被挖眼时那完全不能忍受的极痛，张无忌便毛骨悚然，他又怎能接受，受到这惨无人道摧残的，会有可能是他视如珍宝一样，甚至比自己的性命更要重要的小团子？

 

他开始挖出各种理由，试图说服自己，他决不可能是小团子！

 

小团子早已在那次瘟疫中死了……

 

小团子不会像这少年一样倔强清冷……

 

小团子那么可爱，上天绝不会这样对他……

 

如果他真的是小团子，自己怎会认不出他？

 

各种理由都那么有力，都在确确实实的告诉他，他绝不会是小团子！

 

他只是和小团子一样同名，刚好又是一名奴隶，与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已！

 

自己对他的怜惜心疼，只是人皆有之的恻隐之心罢了，看到一个人被残忍摧残至此，任谁都会心酸不忍，不是吗？

 

抱着他时那异样感觉，只是他太挂念小团子，一时的错觉而已。自己是太想念他了，是的，一定是这样，那只是错觉而已。

 

想到这里，张无忌重重舒了一口气，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他的小团子，早已从痛苦中得到解脱，早已在天上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然而，这终究只是自欺欺人，一切的自我安慰，很快便被一件物件打破。

 

替杨逍包扎好了伤口，他拿起他满是血污的衣服，打算拿去洗洗，却发现衣服里竟有一件坚硬的东西。

 

他不禁好奇的拿出来细看。

 

一看之下，登时如遭雷殛，全身的血液像要停止流动，就是连心跳的力量，也瞬间被全部抽走。

 

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玉萤火虫，不容错认，那是他送给小团子的信物！那只他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玉萤火虫全！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个千疮百孔的少年，竟是他的小团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顿时失去了所有支持，颓然跌坐下来。

 

他深爱的人儿，这些年来非但从没得到解脱，更是无时无刻都饱受痛苦折磨。

 

甚至，残忍至连他的眼睛也被生生挖去……

 

虽然已有九成相信，眼前的少年就是那个自己梦萦魂牵的人，可张无忌还是第一时间去找范遥，急切的求他告诉自己所有有关杨逍这几年来的事情。

 

纵然早已知道，“无忌哥哥”才是杨逍最重要的人，也是杨逍唯一的寄托和支持，即使这几年在他身边日夜守护的是自己，自己也永远无法取代“无忌哥哥”的位置，范遥还是希望杨逍能跟他重遇，因为他相信，只有“无忌哥哥”才能给杨逍真正的幸福快乐。

 

只是，范遥却万料不到，这位萍水相逢救了他们的少侠张无忌，竟就是杨逍口中的“无忌哥哥”。

 

如果他能早点出现，如果他先救的是杨逍而不是自己，杨逍便不会受那么多苦，更不会失去宝贵的眼睛。

 

可是，怪责张无忌也是不公平的，他只能怪上天对他的阿逍哥哥太残忍。

 

“在阿逍哥哥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为奴的生活绝望痛苦，他却从没放弃希望，因为他坚信，终有一天能跟你重逢。” 范遥把这几年来的生活细细道来，也听了张无忌述说杨逍的身世。

 

他们都知道，杨逍一直过得很苦，但现在才清楚，自己所知道的，只有他所受的苦楚的一半而已。

 

听罢对方所说，张无忌和范遥都沉默了，陷于撕裂般的心疼中不能自拔。

 

“小团子…” 张无忌怜惜的轻抚杨逍消瘦苍白的脸，若不是他伤势未愈，已恨不得把他牢牢拥于怀里，好好的抱抱令人心疼万分的他。

 

“虽然我一直爱着他，但我很明白，他心里的人，由始至终都是你。” 范遥黯然说道：“所以，我不会强求，我会放手让他跟你一起的，只是，我要你答应我，要好好爱他，保护他，不要再让他受到伤害了。”

 

“从前我以为他已死了，来迟了，害他受了不少苦，我只愿以后能加倍的爱护他，永远不会再离开他。”

 

“那我便放心把他交托给你了。”

 

“当务之急，是把他的伤治好，虽然双眼无法康复，但骨折和其他伤处都能治好，只是骨折较为严重，需要一种接骨草，此草极为珍贵，但外观与普通杂草无异，不易辨认。以他的伤势，需要药效较佳，吸取了多年日月精华，已有数百甚至数千之龄的接骨草，以此草制成膏药，敷在伤处数日，不只骨伤可完全痊愈，骨质甚至比本身更好。此药对他十分重要，我定要把它找到！等他伤势好转了，你也康复了，可以代我照顾他后，便立即启程出发！”

 

“除了骨伤以外，这几年来他身体折损严重，也极需要调养。” 范遥听到他有望完全痊愈不禁欣喜，但一想到杨逍年纪小小便因遭受种种磨难，体质虚弱，怕会影响到余生，不禁担心。

 

“他年纪尚轻，斗志顽强，求生意欲也很强，只要再配合药物治疗，一定能康复的！” 张无忌对此充满信心。“今次寻药，我也会把一些能帮助他的灵药找到，他这么坚强，这些年都挨过来了，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倒是你，你还有伤在身，也很需要休养，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

 

张无忌说着，把范遥扶着躺了在床上。“除了我以外，你也是他珍视的弟弟，我们要同心合力帮助他康复！”

 

范遥着他充满自信的目光，也坚定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