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十五

张无忌回去时，杨逍已醒来了，今次明显已冷静得多，再没激动挣扎牵扯到伤口，或许是已接受事实了，也或许是因为范遥的照顾。

纵然已忘了一切，但毕竟这几年来，都是与范遥相依为命，对他早已熟悉不过了，这亲切的感觉，令他安心镇静下来，听听话话的接受范遥的照顾。

范遥温柔的告诉他，他叫杨逍，他们是结义兄弟，本是奴隶，不堪受虐逃了出来，不幸被捉，杨逍听罢开始明白了。

“哥，你好好休养，不要想太多了，张公子和我会照顾你，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没有恶意，绝不会伤害你的。”

杨逍点了点头，乖乖的让范遥喂他服药。

他已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复明了，虽然残忍，他也得接受，就算失去了视力，仍要为自己，还有爱着自己的人，勇敢的活下去。

“阿遥，谢谢你…”他能感觉到，范遥对他很好，也对他百分百信任，他对范遥的依赖，也超于与他阔别多年的张无忌。

张无忌看着他安然受着范遥照料，完全没有面对自己时的恐惧，心不禁有点酸溜溜的，他很明白，他们多年共度患难，在他最需要支持时，在他身边守护着他的是范遥而非自己，他对范遥更为依赖信任也是人之所情。

张无忌啊张无忌，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只懂吃醋，心胸狭窄的小人？他最需要保护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他还有什么资格吃醋？

“小团子，觉得好一点吗？还痛不痛？” 张无忌不再胡思乱想，当下最重要的是杨逍的康复。

“小团子？” 虽然范遥曾跟他提过，“小团子”是张无忌叫自己的昵称，杨逍还是不太习惯，有点生涩的答道：“已好一点了，谢谢张公子救命之恩。”

“你叫我无忌便可以了。” 听着这陌生的称呼，张无忌更是难过，他的小团子，已完全忘记他了，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他却不想杨逍知道，只是笑着握住他的手：“现下最重要是尽快好过来，其他的不用多想。”

杨逍毕竟重伤未愈，吃了粥服了药，又再睡着了，张无忌守在他床边，看着他进入梦乡。他已很久没这样静静的看他的小团子了。阔别了多年，小团子长大了，除了保留着如昔的可爱，更添几分少年的俊雅和翩翩气质。眼上围上了纱布，脸庞瘦削，憔悴，苍白，经过了多年折磨，身体单薄得很，手腕上还留着长期锁着沉重镣铐留下的伤痕，看得张无忌一阵阵心疼。

“小团子，无忌哥哥绝不会再受苦了。”张无忌眼里充满怜惜，轻轻握住他的手，只愿能把自己的力量给他。

等杨逍深睡了，张无忌退了出去，替他煎药，也跟范遥商量一下往后的打算。

听到何太冲和那些残害杨逍的士兵都已得到恶报，范遥也深感安慰。根据大夫所说，杨逍的伤会慢慢康复，只是断骨比较棘手，需要接骨草才能痊愈，而张无忌已打算翌日立即出发，预计要离开一段时间，他不在时，范遥会留下照顾杨逍。

“阿逍哥哥需要一个地方好好静养，我家在一条小乡村里，民风纯朴，环境优美，哥哥应该会喜欢的。不如我们一起回去，让他在我家疗养吧！”

“这提议不错，反正我们无处可去，他也很需要安定下来。” 在寻回杨逍后，张无忌已决定了，不管杨逍想去哪里，自己都会如影相随。不知道爹娘会否接受杨逍，张无忌不敢贸然把他带回家里，到范遥家休养是最好的选择。

骨伤担搁得久便很难完全康复，交待了要怎样给杨逍服药，张无忌把一切交给范遥后，便立即动身出发了。

范遥很清楚明白，这是他跟哥哥独处的最后日子了，不管他能否恢复记忆，都应该回到张无忌的身边。

张无忌很希望他能恢复记忆，当然，他无时无刻都喝望小团子能再记起他，然而范遥却不这样想。

那些父母被害，为奴吃苦的回忆实在太残忍，太痛苦了，现在的杨逍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一样，什么也不记得，反而更为快乐，他只愿哥哥开开心心，其他都不重要。

如若恢复记忆只会令杨逍深陷痛苦，他宁愿他永远不会醒来。

“哥，你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就算我拼了命，也要保你周全。”

“阿遥，我已想过了，过去的已无法挽回了，能做到的只有好好把握将来。我答应你，尽管永远也再也看不到，我也会勇敢活下去的。” 从范遥对自己的好，杨逍可以肯定，在他失忆之前，他们一定是感情很深厚的兄弟。

“你永远不会孤单一个，还有我们呢！” 见杨逍想通了不少，对生命仍充满勇气和希望，范遥也很替他高兴，他一直都很欣赏敬佩兄长的坚毅顽强，就算失去了记忆，那份坚忍也不会改变。

在张无忌离开的日子里，范遥每天都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为他煎药，喂他吃药，替他清洁身体，也许因为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杨逍不但没有抗拒，反而很享受这份备受疼爱的温暖和温情。

失去视力难免感到无助，迷茫与害怕。他连自己身边有些什么都不知道，双手没法活动，连走路也不行，面对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很需要一个能信任依赖的人，而范遥在他心中正是最好的依靠。

虽然他也知道，救他一命的是张无忌，他甚至为了他不辞劳苦四处寻药，可是他对范遥反而更为亲近。为了逗他开心，助他更快恢复，范遥会时常坐在床边跟他说故事，谫笑话，知道他喜欢诗词，更特地准备了诗集，把诗歌一首首读给他听。

杨逍虽看不见，心却不瞎，这份愿意为自己牺牲一切的心意，又岂会是单纯的兄弟之情？虽然范遥曾跟他说，张无忌也很爱他，而且他们更早相识，可是，一个人会对这几年都跟他一起的人较为信任依赖，也是十分正常。

范遥感到杨逍喜欢亲近自己，当然也是欣喜的，但却没想过要取代张无忌，始终，他和杨逍才是一对，杨逍在失忆前，最爱的也是他，而自己，由始至终都只是他的弟弟而已。

“哥，等你的伤好一点了，我们一起回去我的家乡，好不好？那是个很安静，很美丽的小村庄，空气清新，生活恬静，小屋外有个小花园，还有几块小田地，你可以在那里静心养伤，我可以天天为你准备最新鲜美味的蔬菜，我会为你练好厨艺，保证你每餐都能享用到既好吃又对身体有益的美食。”

听到范遥憧憬将来的雀跃，杨逍也彷佛感染了他的快乐，同样充满希望的点了点头。

虽然遭遇了种种不幸，可是上天也赐给了他一个这么爱护自己的弟弟，还有为了自己不怕千辛万苦寻药的张无忌，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