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第六回

也许是因为心里已认定他就是几年前自己见过的那个少年吧！哈迪斯总觉得跟加隆份外投契．其实平日的他并不多言，更不会主动去结识别人，跟他谈得来的也只是他的队友们罢了．当然，他们的共同语言──足球也成了绝佳的沟通桥梁，再加上加隆爽朗的性格，虽明知将来会在球场决一胜负，但也不把他当作敌人看待，而他亦实在欣赏加隆的球技和性格，于是他们很快便成了好朋友．每天自己练球过后，都总会到圣域中学练球的球场看看，从前是为了打探敌情，现在却是为了他的知心好友．

可是，纵使认为加隆潜质不错，定会在比赛中大放异彩，哈迪斯始终觉得，他的实力绝不止于此，他本来可以更光更亮的，然而，撒加却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

本来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他并不该干涉，但是经多日观察，可知加隆的球技虽好，但心理上却因撒加输了．练球时若撒加在场外，他的目光总会不知不觉向他投来；若他不在更是心不在焉，根本无法专心踢球．他对撒加的照顾，亦无微不至得有点过份，简直就像把撒加当成了很易摔碎的玻璃娃娃似的，撒加稍有不适便大为紧张，为了和他去医院甚至可以缺席练习，令队友和教练都大为不满．若撒加懂得照顾自己多一点，加隆也不需要为他日夜奔波，不能专心练习吧！他真的不明白，就算是身体有什么毛病要去医院也好，也不该这么软弱需要别人保护吧！他自己身为足球员，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就算最痛的时候也从不流泪，也不需要其它人呵护备至，他坚信作为男子汉即使受了什么伤也必须坚强地支持下去，他却要弟弟这样保护，哪里还像是男孩子？

虽然也想找撒加谈谈加隆的事，但一直也没有机会，然而今天在回家途中经过公园时，竟让他发现了那个蓝色的身影，认识他们已久，他相信自己这次再没认错．为了加隆的将来，他决定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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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吧！眼看县大赛快要开始，为了让自己快点恢复状态，能和加隆一起并肩作战，撒加这段日子都比平日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本来医生叮嘱他先做些较轻松的运动，不要操之过急，可是发现自己已慢慢康复后，他又急不及待的开始跑步了．起初也不敢跑得太快，但见自己还能承受得来，又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结果竟不小心的再次弄伤了，为怕加隆担心，他一直没有告诉他，到医院检查过，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走起路来有时会突如其来剧痛难当．

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快点完全康复，其实他也明白，自从那件事后，加隆一直也自责不已，为了能补偿一切，对他可谓呵护备至，生怕他会再受半点伤害．可这并不是他最想要的，看到加隆浪子回头，他们兄弟重新修好，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他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强壮，但他坚信靠自己顽强的意志，不论怎样痛苦，也必定可以撑过去的．他是个男孩子，也是他的哥哥，实在不想这样软弱只能受他保护．

所以，他更要快点康复，既不可以成为加隆的负累，也绝不容许自己这样脆弱窝囊，只要能令自己更快强大起来，他并不介意多吃点苦楚．

看了医生后，这几天也渐渐好过来了，今天早上，趁着加隆不在，他偷偷走了出来，再到公园试一试缓步跑．

起初走着也很顺利，可正当他满心欢喜，以为真的完全没事时，突然腿上一阵巨痛，令他冷汗直冒，失去了支持倒在地上．正想用力撑起身体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跟前，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哈迪斯！

虽然撒加跟哈迪斯不是第一次见面，也知道他跟加隆很谈得来，可他们却没从没交谈过，在撒加心中，他是个冷冰冰的人，也许只会对加隆较亲切吧！既然他们从没什么交情，他该不会是特意来找自己吧！

抬头一看，只见他高居临下的审视着自己，眼里透着寒冰一样的冷，甚至带着一点点敌意，想起自己正伏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撒加不禁感到尴尬难堪．自己的脆弱，丝毫没有掩饰的暴露在人前，换来这不屑冰冷的目光，被羞辱的感觉令撒加感到无地自容．

本来换作别人，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跌倒，总会动了恻隐之心扶他一把，可哈迪斯却没有这样做，并非因为铁石心肠，只是他觉得是男人的就该自己勇敢地站起来，连一点点痛楚也承受不了，这种人最为他所不耻．

刚才的情况他全看在眼里，只是慢慢跑了几步也受不了，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弱的体质，还哪像个男人？看他这副脆弱的模样，跟加隆实在是天壤之别，哈迪斯真不明白，他们不是孪生兄弟吗？怎么一个这么出色，另一个却如此不济？

哈迪斯不屑的目光就像利刀一样，把撒加的自尊刺得体无完肤，腿上的痛越发利害，痛得实在难以忍受，连呼吸也不得不放轻，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难看得很了，若被哈迪斯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只会令他更看不起自己，不想再在他面前示弱受辱，他微微垂下头来，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是，刚才撒加抬头看他的眼神，看在哈迪斯眼里，却如同是乞怜一般，见得不到同情后又失望的垂下头来，以为装出这副可怜模样，便可以搏取同情吗？真是可笑！

他并不是加隆，他并不会这样心软．

“撒加！是男人的话就自己站起来，不要让我更看不起你．”

不！他不能再屈服受辱，纵使明知这样硬来可能会令伤势加剧，撒加却咬了咬牙，用尽气力强逼自己起来，可是腿上的痛楚却令他不争气的再次跌倒．

哈迪斯依然没有出手相扶的意思，只是继续冷冷的看着他．

他不需要他的同情！也不需要他的帮助！他要用行动证明给他看，自己并不是弱者！不是那种搏取可怜的人！

“你．．．别．．．少看．．．我．．．我．．．会自己．．．站起来．．．”声音已痛得打颤，他却忍着痛楚，一次一次的再站起，却又一次一次的跌倒，腿上越来越痛，也摔得浑身擦伤，他却没理会鲜血在流，也不在乎身上多痛，只知道不可再受这种奇耻大辱，一定要靠着自己的力量，重新再站起来．

到了最后，尽管已是遍体鳞伤，他还是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纵使有点踉跄，却凭着意志力不让自己再摔倒．

“我想跟你谈谈加隆的问题．”见撒加再站起来，哈迪斯开门见山说明了他前来的目的．

“加隆？”虽然对刚才受辱心中有气，但一听到那跟加隆有关，撒加还是十分关心．

“加隆是个才华横溢的球员，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光芒四射，技惊四座的，作为他的好朋友，作为他将来的对手，我很渴望在我们对决之时，他会变得更强．”

“他的确是个出色的球员．”想起弟弟在球场上的英姿，撒加欣慰的认同答道：“我相信他，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可是，有一个人，却是他前途的最大障碍．”哈迪斯淡然续道：“这个人，就是你．”

“我早知道，我一直也连累了他．”尽管哈迪斯的话就像利刀一样，不留情的捅进内心的伤口，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想起这段日子，加隆都因自责而失去了自我，心狠恨的刺痛了．“作为他的哥哥，我只想好好的照顾他爱护他，却没想到我的存在只会为他带来痛苦．从前也是，现在亦然，也许没有了我，他才能更自由自在的，走他自己的路吧！”

没想过他会有此反应，看着他那哀伤的眸子，哈迪斯有点心软下来，刚才仍对他的所为不屑鄙视，现在却开始责怪自己残酷的话，深深的伤害了他．

“你放心吧！我也不想再成为加隆的负累，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成为更出色的球员的．”撒加微微一笑，笑中却充满苦涩．“我会懂得怎样做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哈迪斯开始后悔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