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二十一

‘奥涅…’修普诺斯看到在门外的竟是儿子，一下子被吓呆了，他一直也在这里吗？那么他和达拿说的话，他岂不是全部都听到了？

‘告诉我，刚才你们的话是不是真的？’奥涅伊洛斯眼里充满痛楚，很明显，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已一丝不漏的听进耳里。

想起父亲今天回来时一直脸色苍白，虽然他说没有什么，可自己却是担心不已，于是在哄了三个弟弟睡着后便过来看看，在他想敲门进去那刻，却听到了父亲和叔父的声音。本来想着自己是小孩子，不应该偷听大人说话的，他也正准备离去了，然而在听到他们之间那番暧昧的对话时，他的心不禁一颤，于是鼓起勇气继续听下去，听到父亲和叔父对对方表白爱意，他已大大感到不妥，虽然他还是孩子，但他仍知道恋爱是男女之间的事，两个男子的爱是不寻常的，更何况，父亲和叔父是兄弟关系？他努力告诉自己，自己可能是误会了吧！父亲口中所说的爱，应该是指兄弟之情吧？可是听下去后，他却发现自己起初的猜想并没有错，更可怕的，是父亲还亲口承认了害死母亲的是他！

听到父亲忆述母亲的事，他提着一颗心，屏息静气的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肉跳，越听越是心痛如绞。为什么？害死他最爱的母亲的人，竟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为什么父亲会为了叔父，能忍心去伤害一直爱着他的母亲？为什么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害得他从此失去至亲的人，竟是他最喜欢亲近的叔父？

事已至此，修普诺斯不愿再对孩子说谎狡辩了，只能坦然承认一切。

‘为什么？妈妈对你这么好，你竟这样对她？她有什么做错了？’平日总是温和沉实的奥涅伊洛斯怒了，怒得脸色发青，紧握的双拳不断颤抖：‘为什么害死她的是你？是我最爱的父亲？’

‘奥涅，她没有做错，是的，她一直对我很好，错的是我，是我忘不了旧情，是我辜负了她。’修普诺斯嘶哑的答道：‘她是个好妻子，只是我不懂珍惜，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们…’

‘奥涅，你不能只怪责你爸爸！要放弃恋人和你母亲结婚并不是他所愿，这都全因为这是你祖母的遗愿，为了家族，为了母亲，他不得不这样做。’达拿都斯沉声说道：‘这么多年里，他是最痛苦的一个，你们不能只责怪他，这对他不公平的！’

‘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奥涅伊洛斯一直也很尊敬这位叔父，他觉得他很平易近人，更帮了爸爸不少忙，而且也全因为他的帮助，他和墨菲斯才会重归于好。他真的很喜欢他，失去了母亲后，即使爸爸一直很努力父兼母职，可他总觉得缺失了什么，然而叔父来了后，家里的欢笑多了，又再回复了从前的幸福温馨，他甚至曾想过，若叔父能永远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该多好啊！然而，现在竟让他知道，自己尊敬喜爱的叔父，原来是导致他们家破人亡，令他永远失去妈妈的罪魁祸首！这就像一把利刀，在早已饱被父亲伤害的心灵狠狠抽插：‘若不是你，妈妈不会这么伤心！更不会离我们而去！一切都是因为你…’

‘奥涅，不能跟叔父这样说话！’修普诺斯打断了他说道：‘这不是你叔父的错，他在我和你母亲结婚那天已离开了，之后我们从此失去联络，他根本没有破坏我们一家的打算！若不是知道我生活艰难，心有不忍，他也不会回来！无法忘情的是我，欺瞒你母亲伤害了她的也是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奥涅伊洛斯颓然跌坐下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孩子…’看着他这样子，修普诺斯又是心痛又是自责，想上前扶起他，却被他狠狠的一手打掉。

‘不要碰我！我没有你这种爸爸！’奥涅伊洛斯强忍着泪水，眼里透出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恨意，直刺进修普诺斯心坎里，他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来，再也没有看这个令他伤透了心的父亲一眼，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房间。

‘修普，让他冷静一下吧！他需要一点时间。’见到修普诺斯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达拿都斯轻轻把他拥了入怀，柔声安慰道：‘他是个明理懂事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