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

二十五

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只有一点点钱，书包里只有几件单薄的衣服，他应该到哪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

无论去哪里也好，也比在留在家里好吧！就算饿死街头，也总比留在家里继续忍受那没有终止的煎熬好得多。

他蹒跚的走着，每一步都沉重吃力，拖着那越发痛楚的身体走着。该死的！胸腹间那痛楚竟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发作了！他咬了咬牙，把呻吟和痛苦都努力压抑着，乏力的身体撑着墙壁，微弱地喘着粗气。

最近，那痛楚发作次数越来越频密了，而且那痛感越来越锥心，就像深深刺进骨髓里似的，起初还可以置之不理，可后来他却知道，当中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只是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修普诺斯，他不会认这个人作父亲，也不需要他的关心和补偿，就算要死也绝对不会！

他并不知自己能撑到何时，在最痛苦时，脑里总会浮现着他最爱的弟弟，还有最爱他的妈妈。

是的，妈妈，记得在小时候，不论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只要在妈妈身边，便会感到无比舒服安慰，什么痛苦难受也会浑然不觉了。

他已失去了一切了，离开了最爱的弟弟，失去了最敬爱的爸爸，也不能回家了，可是，至少他还有未曾失去的──他一直坚信，妈妈从来没有离开，她已化身为天使，无时无刻都在他身边保护他。

对！他还有地方可去的！他要到妈妈身边去！

想到这里，他抖擞起精神来，撑起已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埋葬着母亲的墓园走去。

在清冷的墓园里并没有什么人，萧萧的风在吹着，冰冷又令人毛骨悚然，空无一人的墓园静得可怕，可是他却没有害怕，反而怀着渴望毅然走了走去。

走了不少路程，到达了墓园偏僻的一角，石碑上的美丽女子带着慈爱的笑容，充满怜爱的看着她最珍爱的儿子。他痴痴的看着，视线渐渐模糊了，情难自己的张开了手，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的把石碑拥了进怀里。

‘妈妈…我来看你了…’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把在路边摘下的鲜花放了在坟墓跟前：‘我很挂念你，妈妈，这世上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的，绝对没有！’

‘我终于知道了，你当时是因何离开的。’他把脸贴近残旧发黄的照片，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深情，流露着对母亲爱抚安慰的渴望：‘你心里一定在责怪他吧！是他利用了你的感情，是他欺骗了你！你把你的一切都给了他，他却对你这样狠心不顾，你不会原谅他，是吧？我也一样不会原谅他！’

‘我宁可做一个没有双亲的孩子，也不要这种害死我妈妈的爸爸！’

‘妈妈，我不会再回去了，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你不会孤单寂寞的！我会永远在你左右，永远不会离开。’他拥着石碑开始抽泣痛哭起来：‘妈妈，你回来陪我一会好吗？我真的很挂念你，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很想象小时候一样抱你，吻你，很想再听你温柔地叫我的名字，很想再牵着你那温暖的手，你回来，好吗…求求你…让我再见见你…妈妈…’

他哭着哭着，身上那痛楚越来越强烈，他按着那痛处，想用什么法子去减轻痛楚，却是无补于事。

已没法再撑下去了吗？他苦笑。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自己已来到妈妈身边了。

‘妈妈…’他无力的呼唤着，意识渐渐离他而去…